“該死的小子，你給我跪下！”老者先是叱喝了一下，待少年跪在面前後，他才嘆了口氣，有點疲倦似的坐到了床上，道：“為師今年已經六十八了，這麽一把老骨頭，也活不了幾年了。”

“老師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！”聽到老者這麽說，本來神態平靜甚至帶著點輕松的少年眼眶一下子紅了，有點失態地打斷了老者的話，大聲說道。

“你不要說話，聽我說。”剛才還甚是嚴厲的老者被打斷了話，一點也沒有生氣，“為師的心氣早就散了，別說現在，就是早個十年，為師也早已經對晉升到八級不抱什麽希望了。為師的資質為師自己最是清楚不過，能升到七級，那已經是諸神賜福了。”

說到這裏，老者頓了頓，眼中浮現出一絲懷念之色，半晌後，才道：“可是你不一樣，你的資質，比為師要好，而且好了不少。為師二十三歲才是一級的學徒，你十五歲就是了。為師估摸著，以你的天分，將來別說是八級，就是九級也不是沒有希望。而真到了九級，那想辦法進了那道門也不是什麽絕對不可能的事。”

說到這裏，老者臉上是欣慰、感慨、滄桑、暢想等神色畢集，覆雜得難以形容，“如果真有那麽一天，為師就算是在冥獄，身邊盡是亡靈，也會大笑著對那些亡靈說，我韋恩的弟子，是個法師。你們知道嗎？我韋恩的弟子，是個法師！真正的法師！”

“老師……”聽老者說到這裏，那少年已是收不住淚，語聲哽咽，視線模糊。

“可是跟在為師身邊，你怎麽可能成長為法師呢？別說法師了，就是九級，也難啊。”老者長長嘆息一聲，“可是換個地方，就不一樣了。那位方天閣下，據說今年才十三歲，就已經晉升到五級了。他晉升到九級需要多長時間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，一定會在四十歲以前！而以到現在為止他所拿出來的東西看，方天閣下在九級以後，成為法師，那也是板上釘釘的事。至於能不能更高，那就不是為師所能猜測的了。”

“不管方天閣下是因為什麽原因流落到這裏，也不管他會在這裏停留多久，但是至少現在，他在這裏。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！他才五級，為師卻是七級，他是才晉的五級，為師卻是十數年前就晉入的七級。為師相信，傾為師這一身老骨頭，就算對天才如方天閣下，也不會一點用都沒有。”

“難道，老師您是要……成為方天閣下的追隨者？”就算是在悲慟之中，少年仍然是不由得驚聲說道。

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牌七級魔法學徒，就算做一位正式法師的追隨者，也足夠了！

“追隨者還不夠，還必須再近一些。”怕少年神經不夠脆弱似的，老者又說了這麽一句。

這個世界上，追隨者其實也分好多種，像那種世家大族，一位繼承人剛出生，有的就會被分派一些追隨者，這些追隨者的實力可能高深得可怕。還有的追隨者雖然名為追隨者，但是與被追隨的對象其實只是互取所需的關系，有朝一日反目為仇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。

所以這裏老者說“再近一些”，那就是指死心塌地效力的追隨者了。

“可是老師，方天閣下的身邊已經有不少人了，那位沙迦大人，老師您不是說他有可能是個法師嗎？”似乎是怕老師真的“想不開”去做方天的追隨者，少年開始下意識地貶低起自己的老師來了，他話裏的意思差不多就是，老師你才是七級學徒，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呢。

“所以為師才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。這實力麽，高有高的好，低有低的妙。那位沙迦大人，不用說，一定是在巨巖城大有身份的人物，說不定就是那一位的弟子。別說他是法師了，就算不是，也絕不可能去做方天閣下的追隨者。還有這些日子新來的那些大城修者，都無不是大有身份之人。因此，這些人就算和方天閣下走得再近，也近得有限。”

老者說到這裏，臉上露出淡淡微笑，“可是為師就不一樣了，為師身後什麽都沒有，為師只代表自己。這一點，是沙迦大人他們難以比擬的。而和來到這裏的其他那些修者相比，為師又是高高在上，是少數不多的高階修者之一。方天閣下不收追隨者則已，若要收的話，為師的請求，一定不會被拒絕。”

“可是尼爾怎麽能讓老師為了我，而去做什麽追隨者！老師，弟子不允許！”一直有些囁嚅怯懦的少年第一次擡起頭來，直視著老者，毫無膽怯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：“老師，弟子不允許你這麽做！”

仰著頭的少年，說完這句話的時候，臉龐卻已是被淚水浸濕。

似乎是知道只這麽說還不夠，少年又道：“尼爾有老師教導就已經夠了！老師您已經是七級，在您的教導下，尼爾就不相信，弟子將來走不到九級。甚至更高一些的，只要老師想，尼爾就能做給您看！”

說到這裏，少年終於泣不成聲，膝行兩步，伸臂抱住了老者的腿，像一個小小的孩童一樣，把身體貼在老者身上。

“癡子！”老者先是淡淡地叱喝一聲，然後卻把大手用力地在少年肩膀按了一下，那用力卻緩慢的動作，仿佛是在傳遞著什麽力量，接著道：“你先起來吧，地上涼。”

少年依聲站起，卻依然如孩童一般地恭立著。

“癡子！”老者又這麽說了一聲，才語重心長地道：“你還年輕，經事不多，卻哪裏知道，一個人能走多遠，能走到什麽地步，不是看他出身，也不是看他稟賦，甚至都不是看他是否努力，是否勤奮，而是看他跟在誰的身邊，和誰在一起。”

“那些出身好的，稟賦好的，努力非常的，難道為師還見得少麽？可是他們中有許多，成就也不過就是平平常常。反倒是那些出身沒有，稟賦一般，努力也不怎麽，成就卻極其匪然，連為師也要仰望的，為師卻是見過那麽好幾位。究其實，也只有一個原因，那就是他們找對了門路，跟對了人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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